第四十七章 、籍账_金枝藏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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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七章 、籍账

  第四十七章、籍账

  乔绾未曾想自己前脚还在想着无咎入学堂的事,后脚便撞见了书院的先生。

  月见书院是九原城最好的书院,倒不是里头的学生有多尊贵,而是此书院纳贤纳慧不纳尊,是不少寒门学子开智启蒙的书院。

  闻叙白并未过多停留,接过书卷掸了掸上方的碎雪便拱手道:“方才冲撞了姑娘,多有得罪,在下还有事,便先行离去了。”

  乔绾颔首,便要牵着楚无咎往回走,而后察觉到什么,转头看过去。

  闻叙白去了不远处的医馆,医馆的学徒正站在门口提着两个油纸包等着他,见到他来便道:“闻公子,您的药材。”

  闻叙白将银钱交给学徒,和润地颔首:“多谢。”

  学徒看着他清瘦苍白的面庞和肩上的布丁,忍不住又多道了句:“闻公子,师父说了,令堂身虚体弱,须得成年累月地调理,您不必太过劳累,若是将自己的身子熬垮了就不好了。”

  闻叙白对伙计温和地笑笑:“多谢嘱托,在下无碍。”话落执了执礼撑着伞信步离去。

  学徒一听便知他并未听进去,摇摇头叹了口气进了医馆。

  倚翠轻轻地点了点头。

  阿尔赫部落就在摩兰国的西北面,这才两年多,大齐俨然要一统整个北部了。

  如今大齐这番势如破竹的架势,吞并黎国恐怕也不是不可能。

  乔绾接过热茶,将带回的点心递给她:“尝尝,倒是有点陵京糕点的味道。”

  若无慕迟的首肯,钦天监定不敢私自公布。

  乔绾低头看向楚无咎,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:“你方才想唤我什么?娘亲?”

  但也不是全无法子,譬如用银钱疏通一番,或是……

  乔绾看向倚翠,宽慰地笑了笑:“放心。”

  乔绾看出倚翠的想法,有些哭笑不得。

  乔绾想到在酒楼听见的那些话,心中也是认同的。

  而若要改摩兰国籍账,则须得向大黎官府核查。

  谁都知道,三年前大黎钦天监突然便昭告天下,说昭阳公主并非天命之人,一切均是云贵妃从中指使,昭阳公主和云贵妃也因此被软禁于宫中,皇帝更是一气之下病重懒理朝政,由太子监国,文相辅之。

  楚无咎乖乖地任她捏,瘪瘪嘴小声嘀咕:“谁让你看见他便不理我了。”

  “对了小姐,”倚翠咽下一口点心才想起来什么,“您见了那位郭伍安了吗?”

  乔绾对她耸了耸肩。

  乔绾看着她满足的模样忍不住笑开,这三年来,生病也好,初到这里脾胃娇气水土不服也罢,一直都是倚翠陪着她、照顾她。

  倚翠上前轻轻合上门:“听说大齐又打仗了,都快打到阿尔赫部落了,到时别连累到我们这儿就好。”

  乔绾看了眼外面的飘雪,今日大抵也不会忙了,起身去了后院,边走边思索着楚无咎入学堂一事。

  与大齐或是摩兰人成亲。

  从身负高贵命格的昭阳公主,到戏弄天下百姓的罪人,仅是这样的落差,都足以令人难以承受。

  乔绾四处看了看,无咎已经跑去后院了:“还是先想想那个小鬼入学堂一事吧。”她无奈道。

  此话一出,天下大惊。

  如今因着大齐与黎国交恶,摩兰国又一贯仰仗大齐以求大齐的庇护,是以虽私下扶掖黎国商户来往行商,但明面上却限制黎国百姓入学入仕之资格。

  乔绾看了眼闻叙白瘦削的背影,仿佛与漫天的飞雪融为一体。

  却在此时,门外一队穿着捕快衣裳的官兵走了过去。

  倚翠则同账房姑娘小声地说着什么,见乔绾回来,忙倒了杯热茶递给她:“小姐,外面天寒,您先暖暖手。”

  “绾姐姐,你看他好久了!”不悦的稚嫩嗓音从底下传来,乔绾的手被人轻轻晃了晃。

  今日下雪的缘故,金银斋的客人不多,零星三两个姑娘正在一旁试着珠钗。

  乔绾唯恐泄露了身份,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。

  倚翠见状松了一口气,在她心中,即便小姐不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了,也不是一个商贾之家配得上的。

  后来不知为何,大齐太子又说:接亲那日既是长乐公主甘愿上了喜驾,那长乐公主便是他李慕玄的妻,长乐公主虽香消玉殒,但他也愿请来牌位,百年后合葬于皇陵。

  转念一想如今整个黎国的兵马都在慕迟手中,大齐即便想要攻打,怕是也没那么容易。

  乔绾还没开口,反而一旁的账房忍不住道:“倚翠姑娘不用担心,摩兰和大齐自古便交好,两国百姓也素来来往密切,必不会有事的。”

  以往只要籍账如实、身家清白便可入学堂。

  倚翠刚要应,那几个姑娘选好了珠钗,她只得先去忙着。

  倚翠惊喜地拆开,又给楚无咎和账房姑娘分了几块,才品尝起来。

  反倒是倚翠顿了下又小声道:“小姐,大齐以后……会不会打黎国啊?”

  乔绾心知倚翠在担忧什么,她当初听闻钦天监将乔青霓的命格布告天下时,也惊讶了许久。

  乔绾一顿,想到方才有一瞬间的错觉,不由在心底道了声“晦气”,牵着楚无咎便回了金银斋。

  大齐因此大怒,与黎国的关系恶化。

  只是没过多久,大齐皇帝亲颁圣旨,大齐与黎国再无姻亲,这才止住了坊间的风言风语。

  这也是乔绾未曾回绝知州夫人的缘由之一。

  可她也并非委屈自己的性子,便是真要成家,也得寻个赏心悦目、看一眼便心情甚佳的温柔男子才是。

  乔绾倏地想到了什么,脚步不觉一顿。

  张伯从房中出来,手中拿着一封书信,正看见乔绾立在廊下思索着什么,等了一会儿才上前道:“小姐。”

  乔绾回过神来:“张伯?”

  “小姐,这是这月的书信,”张伯拘谨地笑笑,“还得麻烦小姐了。”

  “您不要这么说,”乔绾接过信,“等驿站的驿使来了,我便托人给您寄出去。”

  张伯虽到了九原,但到底还心念着走丢的小孙女,每月都会写封书信寄给上郡的邻家,询问可有人去过故居。

  只是驿站鲜少帮寻常百姓捎信,信客来回便要数月。

  后来乔绾结识了知州夫人,隐晦提及自己要捎信,知州夫人便帮着在驿使那里提了一嘴。

  张伯道了谢便去马厩喂马了。

  乔绾看了眼手中的信封,上方是张伯写的“金银斋,乔宛娘”几字,转身走了出去。

  上郡的冬格外的冷。

  城郊处火光漫天,偶尔传来几声挥舞兵器的操练声,肃杀冷厉。

  幄帐内,几个身着冷银色盔甲的将军正神色肃穆地看着舆图,偶尔恭敬地看一眼上座的白衣男子。

  “胜州这场仗才短短二十余天便结束了,阿尔赫便只剩下西北部的绥州了,只是这一路不是山路就是水路,恐对我方将士行军不利。”

  “而且山脉纵横,易守难攻,若敌方埋伏于山顶自高处投石,我方定损失惨重。”

  “可若走水路,如今天寒,潦河和西部的曲河早已上冻,冰上行军,怕马匹难以适应。”

  一名老者穿着一袭黛色的袍服,头戴冠帽,看了眼上座正随意把玩着精致匕首的男子,而后伸出二指指向舆图上的绥州东南处:“摩兰国土虽小,翻过阴山后却一马平川,可从此处借道,直奔绥州。”

  主座男子正攥着匕首,锋利的刀锋在右手虎口处沿着原有的伤疤一笔一笔仔细地划着,有血珠沿着伤口冒出,映着雪白的肌肤上格外诡异,于是那个字更深邃了。

  其余人即便习惯了他以刀为笔在手上刻字的动作,却仍安静了几瞬才道:“摩兰小国可会借?”

  有人应:“殿下御笔亲书,摩兰国一贯仰仗大齐,岂敢不借?”

  话音落下,几人同时看向主座男子:“殿下?”

  男子慢条斯理地抬首,苍白如鬼的面颊上,修眉长眸潋滟如水,可眸光却漆黑幽深,带着森森冷意自众人身上徐徐扫过,目光最终落在老者身上,笑开:“就按老师说的做。”

  其余人闻言便知此事定了,不再多言语,拱手便要离去。

  却在此时,一名士兵从外面跑了进来:“太子殿下,后营粮草起火,疑有敌军来袭。”

  此话一出,其余几名将士均大惊,便要前往后营察看。

  男子睨了眼士兵,目光自他暴露在外的鼻梁上扫了过去,没有理会,只略带懒倦地缓缓起身朝身后的幄帐走去。

  跪在地上的士兵猛地飞身而起,手执宽刀便要砍向男子,男子头也没回,更不见诧异,微微侧身便避开了这一刀。

  士兵继续砍来,可男子却都仿佛预判了他的招式一般,只倦怠地躲避,锦裘下拿着匕首的手从未动过。

  反而是外面的将士听见动静赶了过来,飞快将士兵围住,抓了起来。

  士兵的头盔掉落,暴露出一张带着些胡人样貌的脸:“李慕玄,你吞并我部落数座城池,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!”

  男子本惫懒的神色微紧,抬头看向士兵,许久低低笑了一声:“你方才说的那个名字,孤不喜欢。”

  士兵“呸”了一声,狠狠地朝他啐道:“你这个疯子,我部多少将士死在你手,我便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!”

  男子垂眸看着被溅到匕首上的一点血珠,唇角的笑微敛,下瞬陡然道:“放开他。”

  将士一惊,不解地看着男子。

  男子却只抬了抬手,将士们朝幄帐门口看了一眼,见外面那名素衣守卫对他们点了点头,方才小心地放开了士兵。

  男子拿着匕首走到士兵面前,脚尖轻点了下地上的宽刀,宽刀弹起,他扔给士兵:“你弄脏了它的刀柄,我要你的双臂。”

  士兵抓着宽刀的手一颤,此刻才真正看清眼前的男子,只觉自己如被毒蛇盯住一般,后背爬起一阵冷意。

  下刻,男子便如脱弦之箭朝他袭来,士兵忙抬手阻挡。

  不过几息,几声如野狗哀嚎的惨叫声传来,帐帘被人从里面打开,浓郁的血腥味溢出,男子信步而出,等在外面的司礼送上一块绢帕。

  男子神色自若地擦拭着指尖上的鲜血,另一只手中的红玉匕首与身上的锦裘没有沾染半分血迹。

  他抬脚便要回幄帐。

  “慕迟……”老者神色复杂地上前,顿了顿改了称谓,“殿下,慕玄他已多日……”

  “老师,”男子平和地打断了老者的话,侧眸笑道,“您到底是老糊涂了,便让司礼送您回去好好歇着吧。”

  话落,他已径自掀开帐帘走了进去,铺天盖地的热浪涌来,近十个烧得旺盛的火炉将漆黑的幄帐映得如同白昼,他恍然未觉,仍披着厚重的锦裘,蜷在火炉旁的榻上,良久,手指难以克制地颤唞着。

  还是好冷。

  似乎不论怎样,彻骨的寒意都难以消散。

  心口的疼痛也席卷而来,他只面无表情地蜷缩着。

  曾经他那么想要的疼痛的知觉,如今却折磨的他身心俱疲。

  朦胧间,他又想起在般若寺时、在去往楚州的山洞中,有人褪了外裳,只穿着贴身的小衣,光裸莹白的手臂紧紧地拥着他。

  乔绾……

  冰冷的肢体终于多了一丝燥热,他难以忍受地扭动了下`身子,气息微乱。

  司礼将周老送回幄帐不过半盏茶的工夫,再折返回来正看见一名士兵拿着一叠书信,战战兢兢地站在公子的幄帐门口。

  “何事?”司礼上前悄声问道。

  士兵如见了救星般道:“上郡今日来往的书信都在此处了,驿使在营寨外候着,等殿下过目后再送去。”

  行军打仗时,驿站的来往书信极有可能有细作泄露情报,须得一一过目。

  司礼将书信接过来,转身叫了声“公子”,意料之中地无人应声,司礼顿了几息走了进去。

  热浪涌来,即便在这样的冬季,司礼这般会功夫的都难以承受这样的热意,后背顷刻起了一层汗,可榻上的公子却仍裹着厚厚的锦裘,散着寒意。

  司礼不觉在心底轻叹一声,小声道:“公子,驿站的书信送来了。”

  慕迟睁开眼,看着身侧空荡荡的床榻,迷离的眸色逐渐冷静。

  “公子?”司礼又轻声唤了一声。

  慕迟起身,接过司礼手中的书信随意地翻看着,可不知为何,指尖蓦地软了下,几封书信滑落在地,其中一封轻飘飘地飞到不远处仍冒着火星的火炉灰里。

  司礼忙要上前捡起,一只皎白如月的手却率先探了过去,指尖沾到火星仍无知无觉。

  慕迟蹙眉,不解地看着眼前信封,上方粗鄙生疏的笔迹书了六字:

  金银斋,乔宛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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