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二章 、捻酸_金枝藏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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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二章 、捻酸

  第六十二章、捻酸

  乔绾醒来时,幄帐内早已收拾利落,丝毫不见昨日的狼藉。

  昨夜她好像梦见了母亲,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她哄着她睡觉。

  乔绾抿了抿唇,穿了衣裳走出里间。

  一名丫鬟模样的陌生女子端着温水在外帐候着,见到她忙福了福身子:“奴婢叩见公主,司将军吩咐奴婢伺候公主梳洗。”

  营中的女子大抵是俘虏的家眷婢女,乔绾无意为难她,只随意洗弄一番。

  未曾想丫鬟又端来一个檀盘,檀盘上放着一个打开的精致妆奁,妆奁内华丽的首饰与肃杀暗沉的营帐格格不入,一旁还有一瓶上好的手脂,是她以往在陵京常用的样式。

  乔绾想到陵京,便想起昨日的那封书信,心中不觉烦躁起来,没有理会便径自走出幄帐。

  腊月牧场的寒风不小,乔绾未曾穿裘氅,虽觉察到冷,可吸入冷气时肺腑又莫名的舒服。

  乔绾在内营随意地走着,不觉便走到了出口处,侍卫如昨日一般拦下了她。

  闻叙白认真地望着她:“我认识的宛娘,乐天灵动,与人为善,从不似传闻那般。”

  闻叙白微微凝眉,摇头道:“那些不过是传闻罢了。”

  乔绾唇角的笑淡了淡:“闻夫子,哪日你去金银斋,我们将生辰帖换回来吧?”

  乔绾点点头,也随之看过去,再未言语。

  事实上,将书信送去馆驿后,他便去了金银斋,却得知她去了西山,遍寻不到之际,方才知她在此处。

  乔绾抬了抬下巴朝前走了两步,侍卫便退了两步,许是她太过强硬,侍卫最终松了口,未曾放她出去,只搜查一番后让闻叙白进来了。

  “宛娘,”闻叙白打断了她,眼底尽是不赞同,可听见她如以往一般对他说话的轻松语气,紧绷了一路的心陡然松懈了不少,“你不怪我?”他问。

  外营一间简陋的幄帐前,一袭白衣的闻叙白走了出来,眉眼满是疲惫,衣摆处也沾了些污浊,本就清瘦的身形,此刻看起来更清减,却仍显温和。

  “我也欺瞒了你,”乔绾垂下视线,耸耸肩,“这样算来,你我二人也算公平。”

  “再者道,无咎能入学堂,也多亏了闻夫子。”

  闻叙白轻轻地笑了起来,停顿片刻,探入袖口中,却在触到香囊时一顿,不知为何突然便不愿拿出了,只拿出了一个陶埙:“这是上次你落下的。”

  闻叙白的喉咙动了下,低声“嗯”了一声。

  乔绾又问:“书信可曾交给馆驿?”

  乔绾转过头去,一眼便望进了闻叙白的双眸中:“嗯?”

  闻叙白睫毛轻颤了下,抬头看向她,唇角一贯温和的笑也消失了:“你……便没有其他想说的?”

  乔绾身形一僵,转过身去。

  片刻后。

  乔绾没想到闻叙白会来兵营找她,她本以为得等到自己回到金银斋才能再见他。

  乔绾紧皱眉头,转身就要折返,也是在此时,身后一人温和的嗓音里带着些沙哑,不可置信地唤她:“宛娘?”

  乔绾怔了怔,眼眶微热,却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:“你忘了面亲时我说过的话了?”说着,她真的认真打量起他的面庞,“闻夫子生得好看啊。”

  最终是乔绾率先打破沉默:“闻夫子何时来的兵营?”

  侍卫一怔。

  闻叙白脚步微停,转过头看着她,不知为何心底升起淡淡的希冀。

  闻叙白看着她唇角的笑,蓦地作声:“不是臭名远扬,骄奢淫逸。”

  闻叙白的眸色一滞,逐渐变得晦涩,良久他移开视线,目光定定看向远处的营帐:“……嗯。”

  乔绾刚要走上前,侍卫抬手便拦下了她:“公主请回幄帐。”

  乔绾皱眉,骄横的语气信手拈来:“你们敢拦我?”

  二人谁也未曾开口,只剩呼啸而过的风声。

  闻叙白默了默道:“刚来不久。”

  乔绾煞有介事地点点头:“不错,未曾想我这个前公主还有些用。”

  闻叙白没想到她会问自己这些,怔愣一息后颔首:“馆驿已快马加鞭送走了。”

  不知多久,乔绾听见身边人轻声唤她:“宛娘。”

  乔绾认真地想了想,笑问:“是不是没想到,我居然是那个臭名远扬、骄奢淫逸的长乐公主?”

  乔绾的笑容微顿,继而夸张道:“我可要当真了?”

  “你若是生在陵京,便知那究竟是不是传闻了,”乔绾扬了扬眉梢,“我在九原都听人提过自己的名号,说那黎国的长乐公主出入青楼,虚荣娇惯,枉顾礼法……”

  闻叙白也顿了下,他看着乔绾浑然天成的娇纵姿态,却不见丝毫的盛气凌人,这和以往他认识的她如此不同。

  乔绾不耐烦地让跟着的侍卫离自己远些,与闻叙白沿着内营走着。

  闻叙白动了动唇,他其实想要她质问他,到底有没有真心对她过,可是在看见她眼中的平静后,那些话全都说不出了,他只安静道:“抱歉。”

  “嗯?”乔绾不解。

  也说不上为何,只是觉得,他该给她一个解释。

  “这次想必应当能让黎国子民在摩兰重新入学入仕吧?”乔绾笑着道。

  乔绾望着那个精致的陶埙:“原来落在你那儿了,”她伸手接过,抚了抚陶埙上雕刻的精致图案,玩笑道,“闻夫子可曾学学?”

  闻叙白长睫微顿,没有说话。

  乔绾却突然想起什么:“对了……”说着便自袖口摸索一番,而后佚眉头轻蹙。

  她之前分明将翠玉簪放在了此处,想着哪日见到闻叙白好还给他。

  可怎么会不见了?

  “宛娘?”闻叙白不解地唤她。

  乔绾回过神来,也许昨日脱去外裳时,掉在营帐了。

  这么想着,乔绾抱歉地笑笑:“没事……”

  话音未落,又是一阵冬风吹过,吹得乔绾青丝凌乱,清晨随意绾起的发髻微松,簪子也动了动,几缕碎发散乱开来。

  乔绾下意识地抬手理了理碎发,而后才发觉手中仍拿着陶埙,刚要将陶埙收起,一只手却已经率先替她将吹落脸畔的碎发拂到身后。

  乔绾眨了眨眼,诧异地看着闻叙白。

  闻叙白抿着唇,低头看了她一眼,顿了下,他知自己该克己守礼地收回手,可手指却如僵住一般,只低声道:“你有不便,我来吧,”说着,温柔地为她将微松的发簪插入发髻之中,“好了。”

  乔绾仍有些怔忡。

  却在此时,一阵比寒风还要冷冽几分的森冷气息涌来,风里似乎也添了几缕寒香。

  “这么亲密?”柔和的语调自后方低低传来。

  乔绾心中一跳,继而反应过来,皱着眉转身看过去。

  同样一袭白裳的慕迟站在萧瑟的风里,披着雪白的狐裘,雪肌玉肤如同与满身的白融为一体,迎上她的目光,他甚至对她歪了下头温柔一笑。

  乔绾抿了抿唇,不知他又抽了哪门子风,可转念想到上一次在温池,他也是抽风一般射出一柄匕首险些伤了闻叙白,乔绾不觉朝闻叙白身前挡了挡。

  察觉到她有意保护的动作,慕迟的笑微僵,继而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。

  乔绾凝眉,用力地挣扎未能挣开,慕迟面色无恙地笑看着闻叙白:“闻公子九年寒窗,连男女授受不亲都不知?”

  闻叙白面色微变,垂眸道:“见过太子殿下。”

  慕迟望着他,未曾牵着乔绾的手不觉攥起,双眸微眯,心中涌起阵阵杀意。

  可面上却笑了一声:“闻公子客气了,”慕迟转身看向乔绾,“医官到了,我们该回了。”

  “医官来做什么?”乔绾仍用力挣着他的手,不耐问道。

  “为你探脉,还有……”说到此,慕迟转眸睨了眼闻叙白,“我下唇被咬伤,医官会来上药。”

  乔绾陡然僵住,继而反应过来他唇角的伤是如何来的,恼怒地瞪向慕迟。

  慕迟转眸,对她笑了笑。

  乔绾冷哼一声转过头去。

  闻叙白的脸色一白,目光定定地望着慕迟唇下暧昧的红痕,良久,目光黯然地垂下双眸。

  慕迟颔首:“失陪了。”说完,便要牵着乔绾离开,却在看见乔绾单薄的身形时迟疑了下,解下狐裘披在她的肩头。

  乔绾正在气头上,想也没想便将狐裘甩开:“不劳殿下费心。”

  慕迟微顿,旋即又上前,拿着狐裘将她严严实实地裹住。

  乔绾抬头瞪着他,下刻将狐裘重重扔在地上,踩在上面直直朝前走去。

  慕迟看了眼雪白狐裘上的脚印,又看向乔绾的背影,转头轻描淡写地对跟在身后的司礼示意了下,抬脚跟了上去。

  司礼了然,摸了摸袖中的翠玉簪,走到闻叙白面前:“闻公子,请。”

  闻叙白看着乔绾的身影,眼前的宛娘,和他认识的宛娘如此不同,

  眼前的宛娘,骄纵又放肆,恣意妄为却生机盎然。

  “闻公子。”司礼声音微大。

  闻叙白回过神来,脸色仍旧苍白,勉强温和地笑笑:“有劳了。”

  慕迟回到幄帐时,乔绾已经回来了。

  丫鬟守在帐门口,见到慕迟,惊惧地低头便要跪地叩拜。

  慕迟抬了抬手挥退丫鬟,并未立即走进幄帐,只在门口等待着。

  不多时司礼一路飞快走来,将香囊呈上前:“公子,翠玉簪已经还回去了。”

  “嗯。”慕迟接过香囊,略过青竹图案,径自看向右下角的“宛”字。

  这是乔绾亲手为闻叙白绣的。

  她的女工依旧不好,简单的“宛”字也歪歪扭扭的,却能看出绣这个字时有多认真。

  慕迟死死抿着唇,摩挲了下右手虎口的“绾”字,良久,用力将香囊攥紧,任香囊在掌心变了形。

  不知多久,慕迟转身进了幄帐。

  乔绾正坐在里间崭新的梳妆台前,背对着他,仅是背影都能看出她仍在生着闷气,身上的红裳都像一簇正在燃烧的火苗。

  听见身后的声音,乔绾开口道:“我放在袖口的玉簪呢?”她方才便找过了,到处都没有。

  慕迟走到她身后:“什么玉簪?”

  “一根翠玉簪,”乔绾抬眸,“知州府宴客那日我戴的那枚。”

  慕迟的目光落在她微乱的发髻上,恍然:“闻叙白送你的那枚?”

  乔绾抿了抿唇,没有否认。

  慕迟盯着她的反应:“你要将簪子还给闻叙白?”

  “我……”乔绾刚要应,转念想到什么,“我想戴不行吗?”

  慕迟长睫微顿,心底陡然涌起一股扭曲的嫉妒,想到方才闻叙白帮她固定发簪的画面,他蓦地伸手,将她发髻中的金簪抽了出来。

  青丝披散下来,垂在她的身后。

  乔绾捂着自己的头发怒视他:“你做什么?”

  “发髻乱了。”慕迟拿过一旁的木梳,便要给她梳发,乔绾挣扎了下,慕迟凝眉,忙松了松,“不想要头皮便随便动。”

  乔绾一僵,最终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了回去。

  慕迟在身后一下一下地梳理着她的长发,动作轻缓。

  乔绾看着铜镜中的自己,及身后那道雪白的身影,神色有些恍惚。

  “公主在想什么?”低柔的声音自身后幽幽响起,仿佛穿过四年的光阴,停在她的耳畔。

  乔绾的目光微颤,下刻陡然反应过来,自铜镜中看向慕迟:“你不要这么对我说话。”

  “为何?”

  乔绾下意识道:“你不配。”

  帐中骤然一片死寂。

  慕迟的手停留在她的发间,一瞬间有些好笑又迷茫。

  以往这样对她的那个小倌,分明也是他。

  可她却只念着那个小倌。

  乔绾有些恼怒自己的失态,低下头不再看铜镜,闷声问道:“你什么时候放我离开?”

  慕迟沉默了好一会儿,沉沉道:“这么想离开?”

  “我本就不属于这里,”乔绾静了一会儿,“再者道,我在此处也只是闲着,无趣得紧。”

  慕迟看着她的长发。

  她的头发与她这个人截然不同,青丝柔顺,而她却热烈如火。

  “若不想闲着,”慕迟看着右手虎口处,“便再绣个香囊。”

  乔绾一僵,继而想到什么冷哼一声:“不想绣。”

  “我怕哪日殿下再偷偷摸摸送人,乱点鸳鸯谱,将我与旁人凑成一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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