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4章 终章(一)_王妃她是插画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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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4章 终章(一)

  洛时邈失踪后的第三天,失踪的天机阁探子回宫报信,他一路跟踪谢焕到了一处地下赌场,在附近蹲守两天之后,确认那就是天机阁的老巢。

  但他也带回了一个坏消息:洛时邈服毒自尽了。

  他说过,如果再遇上类似的事情,绝不会连累旁人,他不愿做谢焕的筹码,不肯留给他要挟王爷的机会。

  谢焕能带走的,只有他冰冷的尸首。

  意识缓缓归于混沌,他想起了师父给他的批命:“一朝赠名天下知,半缘君生,半缘君死。”

  他愿意。

  得到消息之后,顾溪和立即领兵包围了赌场。

  这里聚集着百闻坊的残余势力,他们破釜沉舟,发动全部的力量与羽林军书殊死相搏,双方死伤惨重。

  但大局已定,百闻坊是强弩之末,经不起羽林军与天机阁的轮番消耗,一天一夜之后,他们还是败下阵来。

  百闻坊坊主携谢焕自刎殉国,他们说:愿以自己的生命捍卫旧六国的荣耀。至此之后,六国党羽在大周销声匿迹。

  顾溪和在废弃的杂物间找到了洛时邈,他的身体早已僵硬发黑,嘴角的微笑却清晰可见。

  顾溪和心如刀绞,陪着他坐了许久,他的挚友,再也不会醒过来了。

  他把洛时邈带回了桃花源,桃林里添了新坟,他和沈书允在桃花源守了三天三夜。

  离开那天,桃林里刮起了大风,风停之后,沈书允在他墓前捡到了一颗银杏树的种子。

  许是大风吹来的,来得这般巧,不偏不倚地落在他坟前。沈书允宁愿相信,这是洛师父留给他们的念想。

  回宫之后,顾溪和病倒了,他虽然什么都不说,沈书允却清楚,他是因愧疚而生病。

  敌人总爱出二选一的难题,洛师父正是看穿了这一点,才会服毒自尽。他不想让顾溪和为难,所以替他做了决定。

  洛师父能想到的事情,顾溪和自然也能想到,这是挚友间的默契。谁能眼睁睁地看着挚友死去,而无动于衷呢?

  太医说瑞王爷心力交瘁,风邪入体,至少要静养半月。接连喝了十多天的汤药还不见好,脸白如纸。

  心病还需心药医,解铃还须系铃人。她想起了那颗捡来的银杏白果,带着它求见大司农,在农官们的悉心培育下,白果生根发芽了。

  脆弱的幼苗承载着对逝者的哀思,除夕前夜,她把盛着幼苗的花盆端到顾溪和面前:“你看,这是什么?”

  顾溪和愣了片刻,忽而打起精神道:“这是那颗种子?”

  沈书允点头道:“正是,风吹来的种子,已经得到了新生。农官说,银杏树生长缓慢,从栽种到结果至少要二十年,可它的寿命也长,可越千年。我相信,它的出现不是偶然,它来,是为了转达洛师父的话。”

  顾溪和眼圈红了,花盆里的幼苗仿佛是时邈兄的新生,他立在中央,一袭青衫曳地,摇着折扇潇洒快意道:“万物有生有灭,周而复始,生亦何欢,死亦何哀?也唯有在生死面前,众生平等,谁都逃不开,谁也躲不过。”

  沈书允好似听到了他的心声,将他圈在怀里,轻声道:“后天就是新年了,冬天也快结束了,等开春了,就把它挪到院子里晒太阳。”

  等他们垂垂老矣,正是树亭亭如盖的时候,新旧交替,生死轮回。

  也该振作起来了,悲伤的不仅他一个人,他的夫人不仅要消化自己的情绪,还要照顾生病的他,看到她深陷的眼窝,顾溪和低着头道:“是我不好,害你担心了……”

  “又在说傻话了,”沈书允扶他躺下,“好好睡一觉,明晚的家宴,可不能再错过了。”

  除夕夜,顾溪风在御花园设宴,因战事刚平,今年的庆典办得低调,但除祟的仪式仍在,今年的除祟人是公主顾央央。

  大周立国以来,历代除祟人都是男孩,但顾央央是顾溪风钦点的除祟人,沈书允不禁对顾溪风刮目相看。

  这也难怪,自他登基以来拒绝选秀,大臣们为此说烂了嘴皮子,他仍然不为所动。群臣急了眼,甚至有人跑到长信宫来,央求顾溪和当说客。

  顾溪和嘲讽道:“本王曾立誓此生不纳妾,皇兄大概也是这么想的,没什么好劝的。”

  大臣们碰了一鼻子灰,夹着尾巴离开了。但他们还是想不明白,血气方刚的男儿郎,怎会将美色拒之门外?

  后宫空虚,顾央央是顾溪风唯一的孩子,这除祟的“重担”自然该落在她肩上。她的剑术得到了顾溪风的亲传,舞起剑来有模有样,毫不马虎,娇小灵巧的身子围着篝火跳跃旋转。

  既是家宴,太后夏若薇也出席了,从前的她,看到女儿家除祟大概会气晕过去。今时不同往日,望着央央天真无邪的笑脸,她想起了儿时的自己。

  央央遇到了好父亲,她这一生,一定能过得平安顺遂。

  顾溪和坐在一旁,巴掌拍得呼呼响,给央央加油打气。除祟仪式一结束,五彩斑斓的烟花照亮了夜空,内侍送来各式各样的孔明灯,在烟火的辉映下,他们写下来年的祝愿,目送它们飞向高空。

  子时的打更声响起,新的一年开始了。

  回长信宫的路上,沈书允扯着他的袖子,吞吞吐吐道:“你是不是……很喜欢小孩子?”

  她是看到央央舞剑,才蓦然意识到,她与顾溪和成婚三年,没喝过避子汤,却一直没有孩子。

  她有过心脏病史,身子先天不足,问题应是出在她身上。

  顾溪和脚步一顿,该来的还是来了,迟钝如她,也有觉察到问题的时候,他问道:“怎么忽然这么问?”

  沈书允支支吾吾道:“我的身体,可能出问题了……”

  顾溪和握住了她的手,摇摇头道:“没什么大不了的,我固然喜欢孩子,可我更在意你的安危。生孩子就像过鬼门关,我庆幸你不必因此受苦。”

  “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?”沈书允仰头看他。

  顾溪和点点头道:“刚知道时有些许失落,但仔细想来,孩子并不重要,若是喜欢,过继一个便是,但我不能承受失去你的风险。神明将你送到我身边,已是最大的恩赐,这世间的便宜事,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全占了。”

  良久,沈书允叹口气道:“我才是占尽便宜的人,你生于旧时代,却比千年后的人宽容。”

  后世有多少离婚的案例,是因为没有孩子,或是生不出儿子。他们没有从沉淀千年的文化里汲取到一丝智慧,却对其中糟粕深信不疑。

  她何其有幸,能在这个吃人合理的时代,遇见顾溪和。

  她踮起脚尖,揽住他的脖子,用力吻他的唇。顾溪和俯下身子,热情地回应她,月光下两道修长的影子,交错缠绵,几乎要融为一体。

  这一吻,漫长,难忘。

  沈书允抬起头道:“我记住了。”

  “记住什么?”顾溪和不明所以地歪着头。

  沈书允指着自己的心口道:“记住了相爱的感觉,这颗心曾经失去温度,是你唤醒了它,我把你刻在心里。无论岁月如何变迁,我爱你这件事,永远都不会变。”

  这是相恋以来,她说过的最炽热的告白。

  顾溪和揽她入怀,恨不得将她嵌进身体里,在她耳畔承诺道:“岁岁年年,与卿朝朝暮暮。”

  ……

  建昭四十五年,瑞王妃缠绵病榻,她是大周的传奇女子,也是有史以来唯一的女监丞。国子监监生将她的墓志铭送到病床前,询问她与王爷是否需要修改。

  文章总结了她的一生的政绩,兴国学、办书院、弘药理、修陵墓,与瑞王爷平定天下……

  文采斐然,但亦有吹捧之词,文章美化了她的出身,称颂她是救世的神女。

  沈书允不敢苟同,她固然有政绩,但她是穿越者,那些成就不属于她一个人,那是千千万万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,她怎敢居功。

  历史上不该有穿越者的存在,就让一切归于平静吧。

  她拒绝了国子监撰写的墓志铭,甚至想抹杀自己的存在,王陵里有丰富的文化宝藏,那才是考古的重点。

  顾溪和第一次与她意见相左,他的妻子有名有姓,不该被岁月埋没。拗不过他与监生们,沈书允在纸上留下了一句诗:“春秋诗里一蜉蝣。”

  她不是什么救世的神女,只是和多数人一样,在她所擅长的领域闪闪发光而已。她始终没有忘记萤火虫的故事,浮世万千,她是浩缈人海中的一瞬。

  临终那天,久病不愈的她忽而有了精神,非要拉着顾溪和去院子里乘凉,四十多年前栽下银杏树果真亭亭如盖,为他们撑起一方荫凉。

  回光返照,顾溪和知道她要走了,六十五岁的他哭得像个孩子。沈书允也想多陪他几年,可这具身子太不争气,上年纪后,病痛不断。

  顾溪和壮得像头牛,一把年纪了也不显老,壮得像年轻人,他哽咽道:“我把我的寿命分给你,好不好?”

  沈书允拍着他的背道:“王陵尚未完工,要操心的事情还很多,你要活到一百岁,记下那些我看不到的故事。”

  时隔多年,她又想起了奶奶的话:“奶奶曾对我说,每个人都有自己该走的路,一路上与形形色色的人告别,最后与自己告别。人生是一场寻找自我的修行,只管往前走,不必为谁停留。溪和,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了。九泉之下,如果能见到奶奶,我会告诉她,我遇上了一个值得停留的人。”

  岁岁年年,与君朝朝暮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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