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3章声应气求
夏夜的天空清朗如许，漫天的星星多如恒河沙，闪着灼灼的光芒，赶路的时候，曲莲想起很久以前她听过的那些古老民间传说。
也是夜凉如水的晚上，母亲把小小的她抱在怀里，指着天上的星星，温柔地告诉她，地上死一个人天上就熄灭了一颗星星。
崔氏今夜会不会死？她无法回答。
回到了幽兰坊，守在崔氏床头的苏若兰见到曲莲空手而回，冷笑着说：“我早就说过了吧，她根本就不肯帮忙！”
这时候崔氏正好痛苦地呻吟一声，苏若兰赶紧握住了她的手，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。
曲莲慌忙上前解释，一听完她说的话，苏若兰腾地站了起来，梗着脖子大吼道：“我不去！她分明就是想着侮辱我！根本不会真心帮忙！而且为什么还要我说对不起！我已经成了这幅模样了！你看看！为什么还要我和她道歉！”
说罢，她便把罩在头上的面纱一下子掀开来，露出那副可怖的模样出来，在场的人见了无不倒吸一口冷气，她扯着曲莲的额袖子，横眉怒目地对她说：“看到没，我都伤成了这个样子，她应该来给我道歉才对！”
曲莲按捺下自己内心的惊恐，鼓起勇气，对苏若兰说：“小姐，你以前可是又坏又蠢，才会被落得这个地步。我觉得你还不如好好反思一下自己，去给九小姐道个歉，救姨娘一命。”
苏若兰气得浑身发抖，直接推开站在面前的曲莲，唤上自己的两个丫鬟，沉声道：“我去找大夫人。以前我也算得上帮过苏若嫣，我就不信她不肯伸出援手。”
曲莲也跟了上去，结果到了露园的时候，院子的门还开着见到苏若兰来了后，倒是立刻关上了。好话说尽，守门的婆子寸步不让。
“大夫人，我姨娘快要不行了，我求求你救她一命吧！”苏若兰喊破了嗓子，但那扇黑黝黝的大门就好像泰山般屹立不动。
里面越是安静，内心越是惊恐，苏若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，咚咚咚地磕头恳求，突然眼前的大门居然开了一条缝，一个婆子从门的后面探出了头。
苏若兰看得模模糊糊，见到浅浅的一个黑色人影，心激动得几乎要跳出来，连忙爬上去。
却不料那个婆子脸上露出个冷笑，藏在门后的手，却是提了一个木桶，见苏若兰走进，冷不防拿出来，大喇喇地向她泼去。
苏若兰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颤，眼看着那些污水就要泼到自己的身上来，在她背后的曲莲飞快地越过她，直接挡在了她的面前。
散发着恶臭的污水全泼到曲莲身上，衣服鞋袜全湿透了，头发上的水顺着脸颊往下流，在裙边滴答滴答地落到地上。
苏若兰赶紧起来，拿着自己的帕子给曲莲擦脸，这个时候她才体会到走投无路的悲凉之感，泪水一下子从眼眶里面冒了出来，她抬手擦了又擦，小声地啜泣起来。
这时候曲莲反而冷静下来了，任由苏若兰为她擦着污水。
“小姐，九小姐那边可快要熄蜡烛了。”曲莲面无表情，冷冷地说，“若是你不想去的话，那我们就打道回府吧，明日给姨娘送殡吧。”
“我去！我去！”
苏若兰仰天长吼，冰冷冷的泪水在她的脸上无声地流淌着。身边的一个丫鬟从怀里掏出干净的帕子，为她擦了一回脸，搀扶着她，两人向着缈云馆走去。
缈云馆那边灯火通亮，在丫鬟的带领下，苏若兰站在厅前，眼前一团淡蓝色的影子，估计就是苏若雪，她愤恨地盯着她，两只手捏成了拳头，面纱下面的脸孔更是扭曲得不成样子。
她没有开口，估计是等着自己开口，苏若兰第一次感觉到惶恐无助，她被安置在苏若雪对面的红木凳子上，她被奉上一杯散发着清香的碧螺春，她被屋子里面灼灼的目光盯着，浑身不自在。
“若雪。”
她低声下气，眼睛垂着，盯着自己搁在膝上的手，手里攥着丫鬟递给她的干净帕子。
“求求你救救我姨娘。”苏若兰痛苦地说道，声音低沉，“那件事情，的确是我错了，我不该心生歹念想着去谋害你，但，但我已经付出了严重的代价，你看看我的脸，我以后都这幅模样了！”
苏若雪点点头，轻声地说：“你进门的那一刻，我已经叫丫鬟把五姨娘需要的药，送到幽兰坊里面去了。”
苏若兰听到这句话后，着实怔了一下，瞠目结舌的，完全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个结果，她就这么轻飘飘地放过自己了吗？
没有想象中的让自己跪下，让自己难堪，逼着自己答应下匪夷所思的条件，苏若兰沉浸在震惊当中，久久没有出声。
与刚刚在大夫人门前受到的冷遇，简直就是天堂与地狱的差别。
一滴泪水悄然从眼角冒了出来，迅速向茶杯里坠下，直到出门，她的心还是麻木的，好像在冰里冻了许久，一下子面对篝火的冷颤，久经不息。
回到了幽兰坊后，崔氏已经服下牛黄散，沉沉地睡下去了，身上的伤口敷上了厚厚的金创药，还有几瓶药搁在桌子上，药瓶子旁边放了个红盒子，盒子里头丝绸包着一根拇指般粗细的野人参。
摸了几回额头，苏若兰才是放心下来，已经退烧了，脸色也没有自己刚刚过来看到的那么差，熬过这个晚上，兴许就能活得下来。
曲莲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，也进来了，看见那人参却是很高兴。她欣慰地说道：“人参的须可以切下来，泡水当参茶喝，参身铡片，分三回来煮鸡汤，相信姨娘的身体很快就能恢复了。”
“也是没有想到。她居然会这么帮着我们。”苏若兰幽幽道。她望着曲莲手上澄黄的人参，不禁陷入了沉思。
果然过了那一个夜晚，崔氏的身子渐渐好了起来，宫中送来的药确实是有着奇效，身上的伤口已经不再发黄流脓了，过些时日，痂也脱掉了。
丫鬟在一边搀扶着，崔氏也能到外面走上两步，散散风，当她听到这些药都是苏若雪送过来的时候，倒是经常和曲莲念叨着，要过去看看苏若雪。
苏若雪自然是知道了崔氏的情况，饮食方面，她到唐氏那边隐晦地提了一次，唐氏找来厨房的孙北媳妇，当着她的面查了一回五姨娘房里的菜例，那群人自然不敢敷衍了。
多舌的婆子也把崔氏的情况报告给了大夫人听，大夫人一听，手中的茶杯摔到地上去了，勃然大怒：“该死的一个都没有死！我就等着给崔氏烧纸钱了，怎么她又活了过来！”
“听说是九小姐拿了药过去给她。”婆子在大夫人耳边轻轻地说，“如果不是九小姐的药，崔氏现在已经在喝孟婆汤了。”
“真是狗拿耗子！多管闲事！”大夫人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，一股难以言说的愤恨的情绪，在她的心里不断地翻腾，“我实在是受不了她们那房人了！”
婆子低垂着眼脸，轻声地抚慰她：“夫人，小不忍则乱大谋，只要耐心等等，很快就到她们倒霉的时候了！”
大夫人眯起眼睛，黑眸中尽是不耐烦，皱着眉头开了口：“你的办法到底有没有效？怎么那秦氏好像一点反应也没有！到时候她若是又生下一个带把的，那就等着她骑在我的头上耀武扬威吧！”
“有用！有用呢！”婆子一听到大夫人置疑她的办法，离了急了眼，慌忙解释道：“药效慢一点，却是谁也查不出来，到时候，即便秦氏能生下来，也是个死胎。听打探的人汇报，秦氏最近茶饭不思，整个人瘦弱不堪，别说胎儿了，估计她连自个儿都保不住！”
“最好就是一尸两命，但死了肚子那个也是极好的。”大夫人的气稍微消了些，瞥一眼婆子挂在脸上的笑容，缓缓道：“你把这件事情给我弄妥当了。自然少不了你好处。”
一会儿，洒扫的丫鬟进来收拾地上的碎片，素银也把重新煎好的茶拿了进来，拿着一份点心，油纸精心包着。
里面却别有一番天地，上面放着的是厨房做的百合酥糖，下面却是铜板和碎银子，素银把点心塞到婆子的怀里，轻声道：“夫人赏的，你拿回去给你孙儿吃吧。”
婆子谢过夫人后，躬身行礼，退了出去。大夫人喝了一道茶，又问起了素银：“老爷那边情况如何？”
苏天丰表面上看着已经痊愈如初，上朝理事，一件不落，每日都是忙忙碌碌，兴兴头头的。
但素银知道大夫人所说何事，关上门后，凑到大夫人耳畔才敢说话，即使如此，声音还是比以往低了八个度：“老爷最近也不去唐氏那边，一直歇在书房里面，清心寡欲得很。还有那个养在外头、以前已经开苞过的采莲女，老爷趁着醉酒，送给部下的一个小厮，让他领着回老家成亲去了。”
大夫人听了这话，蓦然怔了怔。
不知道应该感到伤心还是高兴，她的脸上露出个悲哀的笑容。
沉默一会后，她自个儿对着空气摇了摇头，不让自己再想这个问题，举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苦涩的茶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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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是夜凉如水的晚上，母亲把小小的她抱在怀里，指着天上的星星，温柔地告诉她，地上死一个人天上就熄灭了一颗星星。
崔氏今夜会不会死？她无法回答。
回到了幽兰坊，守在崔氏床头的苏若兰见到曲莲空手而回，冷笑着说：“我早就说过了吧，她根本就不肯帮忙！”
这时候崔氏正好痛苦地呻吟一声，苏若兰赶紧握住了她的手，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。
曲莲慌忙上前解释，一听完她说的话，苏若兰腾地站了起来，梗着脖子大吼道：“我不去！她分明就是想着侮辱我！根本不会真心帮忙！而且为什么还要我说对不起！我已经成了这幅模样了！你看看！为什么还要我和她道歉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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曲莲按捺下自己内心的惊恐，鼓起勇气，对苏若兰说：“小姐，你以前可是又坏又蠢，才会被落得这个地步。我觉得你还不如好好反思一下自己，去给九小姐道个歉，救姨娘一命。”
苏若兰气得浑身发抖，直接推开站在面前的曲莲，唤上自己的两个丫鬟，沉声道：“我去找大夫人。以前我也算得上帮过苏若嫣，我就不信她不肯伸出援手。”
曲莲也跟了上去，结果到了露园的时候，院子的门还开着见到苏若兰来了后，倒是立刻关上了。好话说尽，守门的婆子寸步不让。
“大夫人，我姨娘快要不行了，我求求你救她一命吧！”苏若兰喊破了嗓子，但那扇黑黝黝的大门就好像泰山般屹立不动。
里面越是安静，内心越是惊恐，苏若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，咚咚咚地磕头恳求，突然眼前的大门居然开了一条缝，一个婆子从门的后面探出了头。
苏若兰看得模模糊糊，见到浅浅的一个黑色人影，心激动得几乎要跳出来，连忙爬上去。
却不料那个婆子脸上露出个冷笑，藏在门后的手，却是提了一个木桶，见苏若兰走进，冷不防拿出来，大喇喇地向她泼去。
苏若兰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颤，眼看着那些污水就要泼到自己的身上来，在她背后的曲莲飞快地越过她，直接挡在了她的面前。
散发着恶臭的污水全泼到曲莲身上，衣服鞋袜全湿透了，头发上的水顺着脸颊往下流，在裙边滴答滴答地落到地上。
苏若兰赶紧起来，拿着自己的帕子给曲莲擦脸，这个时候她才体会到走投无路的悲凉之感，泪水一下子从眼眶里面冒了出来，她抬手擦了又擦，小声地啜泣起来。
这时候曲莲反而冷静下来了，任由苏若兰为她擦着污水。
“小姐，九小姐那边可快要熄蜡烛了。”曲莲面无表情，冷冷地说，“若是你不想去的话，那我们就打道回府吧，明日给姨娘送殡吧。”
“我去！我去！”
苏若兰仰天长吼，冰冷冷的泪水在她的脸上无声地流淌着。身边的一个丫鬟从怀里掏出干净的帕子，为她擦了一回脸，搀扶着她，两人向着缈云馆走去。
缈云馆那边灯火通亮，在丫鬟的带领下，苏若兰站在厅前，眼前一团淡蓝色的影子，估计就是苏若雪，她愤恨地盯着她，两只手捏成了拳头，面纱下面的脸孔更是扭曲得不成样子。
她没有开口，估计是等着自己开口，苏若兰第一次感觉到惶恐无助，她被安置在苏若雪对面的红木凳子上，她被奉上一杯散发着清香的碧螺春，她被屋子里面灼灼的目光盯着，浑身不自在。
“若雪。”
她低声下气，眼睛垂着，盯着自己搁在膝上的手，手里攥着丫鬟递给她的干净帕子。
“求求你救救我姨娘。”苏若兰痛苦地说道，声音低沉，“那件事情，的确是我错了，我不该心生歹念想着去谋害你，但，但我已经付出了严重的代价，你看看我的脸，我以后都这幅模样了！”
苏若雪点点头，轻声地说：“你进门的那一刻，我已经叫丫鬟把五姨娘需要的药，送到幽兰坊里面去了。”
苏若兰听到这句话后，着实怔了一下，瞠目结舌的，完全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个结果，她就这么轻飘飘地放过自己了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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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了幽兰坊后，崔氏已经服下牛黄散，沉沉地睡下去了，身上的伤口敷上了厚厚的金创药，还有几瓶药搁在桌子上，药瓶子旁边放了个红盒子，盒子里头丝绸包着一根拇指般粗细的野人参。
摸了几回额头，苏若兰才是放心下来，已经退烧了，脸色也没有自己刚刚过来看到的那么差，熬过这个晚上，兴许就能活得下来。
曲莲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，也进来了，看见那人参却是很高兴。她欣慰地说道：“人参的须可以切下来，泡水当参茶喝，参身铡片，分三回来煮鸡汤，相信姨娘的身体很快就能恢复了。”
“也是没有想到。她居然会这么帮着我们。”苏若兰幽幽道。她望着曲莲手上澄黄的人参，不禁陷入了沉思。
果然过了那一个夜晚，崔氏的身子渐渐好了起来，宫中送来的药确实是有着奇效，身上的伤口已经不再发黄流脓了，过些时日，痂也脱掉了。
丫鬟在一边搀扶着，崔氏也能到外面走上两步，散散风，当她听到这些药都是苏若雪送过来的时候，倒是经常和曲莲念叨着，要过去看看苏若雪。
苏若雪自然是知道了崔氏的情况，饮食方面，她到唐氏那边隐晦地提了一次，唐氏找来厨房的孙北媳妇，当着她的面查了一回五姨娘房里的菜例，那群人自然不敢敷衍了。
多舌的婆子也把崔氏的情况报告给了大夫人听，大夫人一听，手中的茶杯摔到地上去了，勃然大怒：“该死的一个都没有死！我就等着给崔氏烧纸钱了，怎么她又活了过来！”
“听说是九小姐拿了药过去给她。”婆子在大夫人耳边轻轻地说，“如果不是九小姐的药，崔氏现在已经在喝孟婆汤了。”
“真是狗拿耗子！多管闲事！”大夫人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，一股难以言说的愤恨的情绪，在她的心里不断地翻腾，“我实在是受不了她们那房人了！”
婆子低垂着眼脸，轻声地抚慰她：“夫人，小不忍则乱大谋，只要耐心等等，很快就到她们倒霉的时候了！”
大夫人眯起眼睛，黑眸中尽是不耐烦，皱着眉头开了口：“你的办法到底有没有效？怎么那秦氏好像一点反应也没有！到时候她若是又生下一个带把的，那就等着她骑在我的头上耀武扬威吧！”
“有用！有用呢！”婆子一听到大夫人置疑她的办法，离了急了眼，慌忙解释道：“药效慢一点，却是谁也查不出来，到时候，即便秦氏能生下来，也是个死胎。听打探的人汇报，秦氏最近茶饭不思，整个人瘦弱不堪，别说胎儿了，估计她连自个儿都保不住！”
“最好就是一尸两命，但死了肚子那个也是极好的。”大夫人的气稍微消了些，瞥一眼婆子挂在脸上的笑容，缓缓道：“你把这件事情给我弄妥当了。自然少不了你好处。”
一会儿，洒扫的丫鬟进来收拾地上的碎片，素银也把重新煎好的茶拿了进来，拿着一份点心，油纸精心包着。
里面却别有一番天地，上面放着的是厨房做的百合酥糖，下面却是铜板和碎银子，素银把点心塞到婆子的怀里，轻声道：“夫人赏的，你拿回去给你孙儿吃吧。”
婆子谢过夫人后，躬身行礼，退了出去。大夫人喝了一道茶，又问起了素银：“老爷那边情况如何？”
苏天丰表面上看着已经痊愈如初，上朝理事，一件不落，每日都是忙忙碌碌，兴兴头头的。
但素银知道大夫人所说何事，关上门后，凑到大夫人耳畔才敢说话，即使如此，声音还是比以往低了八个度：“老爷最近也不去唐氏那边，一直歇在书房里面，清心寡欲得很。还有那个养在外头、以前已经开苞过的采莲女，老爷趁着醉酒，送给部下的一个小厮，让他领着回老家成亲去了。”
大夫人听了这话，蓦然怔了怔。
不知道应该感到伤心还是高兴，她的脸上露出个悲哀的笑容。
沉默一会后，她自个儿对着空气摇了摇头，不让自己再想这个问题，举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苦涩的茶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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