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九章(落霙篇 二十)门内外的世界_就凭此剑斩断一切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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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九章(落霙篇 二十)门内外的世界

  冬日里本就阳光较少,雪后的晴天尤为珍贵。楣走在苍蓝城的中街上,戴着霙送的围巾,心情也随之升温,全然忘却了前几日的不悦。

  这等好天气,霙姐姐在做什么呢?楣浮想联翩。

  或许正坐着轮椅到屋外的空地上,捧一本书,晒着太阳,时不时望向屋内,看看煎茶火候如何。

  想起霙姐姐,她便不由自主想到不辞而别的泓心

  泓心也应在陪新生的弟弟嬉戏吧,她的弟弟才一岁出头,长得甚是可爱。

  “他还会叫我姐姐哩~”楣想起泓心说这话时自豪的神情。

  “娘寄信说,弟弟已经能扶着床慢慢走了。”

  “是嘛。”楣也替她开心。

  可惜在徐府做丫鬟,年关是没有假的,徐秉倒对家仆休假没什么严苛要求,但泓心工作很积极,极少有请假。

  “要不...我替你和父亲说说?”

  泓心笑了,摇了摇头。

  “不,不用麻烦徐大人和大小姐了,娘说过了年会来城里探望我,顺便带上弟弟,到时候一定要带来让你看看。”

  楣很喜欢小孩子,她盼望着那一天快点到来,可如今...

  想到这里,原本升温的心情微凉,在楣心中,泓心并非姐妹般亲近,但也不似主仆般疏离,她与她的关系似隔着一层纱,虽能相互感知,却无法完全亲和。

  “或许应该也去探望探望泓心。”楣如此想着,却停住了脚步,因为她发现了一个尴尬的事实。

  自己根本不知道泓心是哪里人。那层纱也因她对泓心的不了解而产生。

  意识到这点时,连楣自己都觉得可笑,两年来朝夕相伴,泓心对楣了如指掌,她却对泓心知之甚少...

  将思维拉回到霙姐姐身上,又是同样的问题。

  霙姐姐是哪里人?她的年龄,她的喜好,楣都一无所知...

  阳光的温度已降至冰点。

  “自私...吗?还是说,从来都没有将她们放到与自己同等地位上...”

  楣并未注意眼前的路,一不小心与街旁挂灯笼的伙计撞了满怀,那人很客气,连连赔不是(并没有认出楣的身份)

  “真的抱歉,姑娘...”

  “啊...啊,没事,没事没事。”楣略显尴尬,打算继续赶路。

  “小姑娘这么着急,是要去哪里呀?”另一个声音叫住了她。

  楣不耐烦地回过头,见那人站在伙计旁边,身材矮胖,走路一跛一跛的。再抬头看,是刚刚翻新的楼宇。

  楣记得,这里曾是青楼,听父亲说,自从青楼换了新掌柜后,规模一再扩大,三层高的阁楼,外包成片的园林,似有“茁壮成长”的趋势。

  父亲每聊起这些都是愁眉苦脸的,楣对此也略知一二,这些商人将生意做大后只会将百姓的前装入自己的荷包,本质上与贪腐的官员无异。自然她对这个新掌柜没什么好感。楣继续往前走。

  “回答别人的话是基本的礼仪吧,尤其是像楣大小姐这样的...”

  “该死...”楣叹了口气,她最讨厌别人拿她身份说话。

  “我还有急事。”

  “无妨。”掌柜在青楼门口踱步。

  “我们总会相识的,提前打个招呼。”

  估计又是想攀附她有求于父亲吧,楣不再理会,径直走开。

  挂灯笼的伙计从梯子上下来,他没听清刚才的对话。

  “佘掌柜,那小姑娘是谁?”

  佘三捻着唇上的须,徐徐道。

  “萍水相逢的过客罢了,像我这楼,拦不住来者,也留不住离人。”

  灯笼红艳,在明媚的阳光下更加耀眼,掐指算算,已是腊月初八,又至年关。

  约摸走了半个时辰,楣远远地眺见霙姐姐寓居的木屋。崭新的烟囱中升起缕缕青烟。

  不知为何,离得越近,她的步伐越慢。楣心跳得很快,总感觉见霙姐姐不再如往常那般自然,而是多了几分距离感。

  就好像,有人在暗处偷偷注视着她们,将她们的一举一动添油加醋后公诸于世。

  “为什么,会有这些忧虑呢?”不安分地抠着手,她已走到屋檐下,顺着往前十步就是正门,却忽而失了叩门的力气。

  霙姐姐,在楣心里的地位,似乎悄然改变,她慢慢升高,直至连楣自己都无法触及的高度,触碰她的脚踝,都会缺氧窒息的高度。

  忽然,屋中传来霙与唐咲的对话声。

  “不是吧,大清早就要弄嘛...这么心急。”霙不高兴地在床上打滚。

  “别人家都生火做午饭了,你还赖在被窝不起。”

  见霙把头埋到枕头里不动弹,他不由分说地将被子掀开。

  “快点!”

  楣听不太清楚,就把耳朵贴在门上。

  “...讨厌...人家什么也没穿...”

  “快点翻过去,把腿岔开,要开始...”

  蛤?他们这是在干什么...楣继续听。

  “嘶...啊~”

  屋内传出霙的呻吟声、唐咲的喘息声与床板的晃动声,三种声无疑都指向了一件事...

  楣的脸色通红,心中更加不安。

  天呐...我怎么这么后知后觉,霙姐姐和一个男的同居...又有救命之恩,难说不会日久生情...

  她局促不安地看看身后,又看看门,不知该如何抉择?

  是要等他们完事吗...还是闯进去打断他们爱的鼓掌?

  唐咲的手法日趋娴熟,按摩对于霙来讲也不再煎熬。

  “还有哪里觉得僵?”

  “再...再往下一点,对对对,就是那里。”霙一脸享受。

  楣一脸懵逼。

  不对...霙姐姐不是随便的人,他们...他们只是认识了一个月不到而已,应该是自己听错了吧。

  楣又凑了上去。

  “嗯~嗯~唐咲...用力...再用力点。”

  “天呐!”楣手足无措地转身背对着门,她相信自己的直觉...霙姐姐已经有心上人了。

  一朵游逸的云遮住太阳,阴影下的木屋吹起阵阵冷风,楣缓缓蹲下,不知为何内心有种空落感。

  霙,只是把霙当作姐姐,可为何,胸口会如此悸痛。

  一道厚厚的木门,隔绝了冰冷与燥热的世界。

  楣闭上眼,回味着霙来“营救”她的那天,如同天使降临,好似解救了她的世界。可冰冷的现实告诉她,她只是霙姐姐生命中的过客。就如眼前的雪,每至寒冬皆会有,虽不尽相同,入春终将消融。

  方才的热情与紧张似乎显得多余了,楣慢慢冷静,悬着的心也徐徐放下。

  没错,霙姐姐,只是和泓心一样的存在,也许比泓心更亲密一点,但永远不会跨越名为友人的障壁。

  她抚着门,想像如果此刻与霙姐姐同寝的人是她,想像哪怕...她能与霙姐姐共处一室,哪怕...她守在门外,屋内只有霙姐姐一个人。

  可是她想象不出来,她能想到的只有一片空白,只有狼狈的自己站在屋外徘徊。

  云朵散开,当阳光重新洒到楣身上时,她忽然释然了。

  “这没什么...只是我自作多情罢了,我会...放下它,当作这份感情不存在。”楣觉得,自欺欺人是很愚蠢的行为,但不失它是个有效的回避方法。

  该走了。

  要不辞而别吗?还是放下礼物和药,再转身离开,当她举起手叩门时,怯懦又从心底钻出。

  “霙姐姐会不会觉得我...很烦?打扰了她和心上人暧昧的时光。”

  “说好了按摩完就起床,你怎么说话不算数。”唐咲说着将粥端过来。

  “不起不起不起~就让我再睡一小小会儿~”霙刚躺下,忽然闻到浓郁的粥香。

  “唐咲?你煮了什么?”

  “今天腊月初八,就煮了八宝粥。再不起来喝就凉了。”唐咲端来碗和勺子,作出要喂霙的动作。

  “好啦好啦,我起就是了。”霙笑着说,她没想到,不到一个月唐咲就已经能轻车熟路地煮粥了。

  “不要你喂我。”

  楣踌躇许久后,终于还是轻叩了门。

  就算放下了这份感情,也要将心意传达给她。

  她敲了几次门,都没有动静,于是她轻轻推开了门。

  “打扰了。”其实在这一刻,楣都心存侥幸,也许是她听错了,霙姐姐毕竟...

  她只看到霙衣冠不整地坐在床上,唐咲拿着勺子将粥喂入她口中。

  楣曾幻想霙是一只蝴蝶,落在琵琶乐谱上,谱绘与她的韶光,不曾想蝴蝶悄然飞走,弦惊,弦断,梦碎,梦醒。

  “这是...活血化瘀的药,还有一块...捡的玉...算作昨天的回礼了...你们...你们继续...再会。”

  是用怎样的心情说完这句话的呢?楣记不得了。她慌乱地转身,下台阶时不小心摔倒,不顾衣服上的痕迹,趋步离开,步伐越来越快,越来越快。

  冷风迎面吹拂,似暗无天日,她感受不到一丝阳光的温暖,泪从眼角滑落,似乎也结成了冰晶。

  真的放下了吗?

  “好不甘心啊!”楣大声呼喊。她缓缓停下脚步,掩面而泣。

  霙和唐咲你看我,我看你。

  “刚刚是...楣?”

  “好像是...”唐咲摸摸头。

  “她怎么了吗?”

  “为什么说,你们...继续?”霙思索片刻,急忙对唐咲说。

  “不管怎样,你赶紧把她追回来,要跑的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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