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章 章十六_为师拒绝加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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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章 章十六

  章十六

  萧峋听见谢龄的话,眼皮轻轻敛低,抬起手来、双袖抵拢,向谢龄行了个弟子礼,表情严肃又歉意:“是徒弟考虑得不周全。”

  “往后注意。”谢龄一摆手,“去吧。”

  萧峋应一声“是”,转身往山下折返。他走路很轻,几乎听不见声响,烈火般鲜红的衣角起落在林影清光间,艳丽得像一尾蝶。

  谢龄看着少年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,提起脚步,绕着湖泊行走。

  一倾碧荷之外,湖色融金,波光粼粼。

  谢龄走到上游一个隐蔽处,取了两大坛干净的水存进芥子空间,又将“待处理区”的杂物洗净。

  芥子空间中,他除了开辟出这一区域外,还搭建了一个“烘干区”。

  清洗过的衣服需要晾晒。

  如雪声君这等境界的修行者,定然是一个小小的术法便能解决卫生问题,甚至根本不会让衣物变脏。

  可谢龄不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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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幸而他在雪声君的遗产里找到个会发热的法宝,只消将存放法宝的盒子打开,再将湿衣挂在上方,不出一刻钟,衣衫便能被法宝烤干。

  他昨日洗完衣服后便是如此做的,眼下亦然。

  做完这事,谢龄三拐四拐走进一片林子里,摘了几个熟得透红的桃,随后踏上返程的路。

  道殿依然无名,四野依然无声,谢龄行过落了几片花瓣和树叶的石阶,伸手推门,来到前殿书房。

  他开始了下午的工作——阅读这个世界的历史书和介绍法宝的书籍。

  对于符之一道,那些笔画太过丑陋,谢龄彻底放弃。

  萧峋和谢风掠完成任务的速度都快。

  翌日上午,巳时三刻,萧峋来到道殿,将一筐用小盒分类装好、标注上了名称的药材送到谢龄面前,并端上一壶泡好的茶。

  他还未同谢龄说什么话,谢风掠敲响道殿大门,把同样数量和种类、同样分好的任务物品交了进来。

    彼时日在东方,天光明亮柔和,顺着洞开的长窗照进室内,将地砖镀上如水般的光泽。

  谢龄坐在窗前书桌后,素白的衣衫,素净的脸庞,连握住书卷的手指都素如瓷,阳光似是他自有的清辉,身外无半点尘埃。

  两个篮筐放在书桌上,少年人们站在书桌前,一人姿态略显散漫,一人腰背挺得笔直。

  他们的目光都在谢龄身上,谢龄端着姿态,眸光幽凉,看起来很有风范,实际上发表不出太多的意见。

  思来想去,他道出三问:“药性都清楚了吗?分别可以炼制哪些丹药?又该如何炼制?”

  话说得不紧不慢,语调一如先前,听不出太多情绪。

  桌前的两人沉默。

  萧峋张了下口,继而闭上,把视线移向谢风掠。

  谢风掠望定谢龄几许,眼眸眨了眨,甚是生硬地道出一句:“回雪声君,弟子不知。”说完便垂眼,有些不好意思和难为情。

  谢龄面上冷淡的神情不变,仿佛无论他们回答什么,都不会受到影响。他视线回到书上,开口不咸不淡:“东西放在这里,你们去看书吧。”

  他赶人赶得毫不留情,萧峋和谢风掠没有任何意见,亦谁也不看谁,各执一礼,同谢龄告辞。

  谢龄紧紧盯着书,但一字也未看进去。

  等两个少年替他带上门,足音完全从附近消失,谢龄长出一口气,啪的一声将书丢开,半站起身,在篮筐里挑挑拣拣,把炼制锻体丸需要的几种材料选出来,对照着材料大全检查。

  他又将锻体丸的丹方和炼制方法看了一遍,确认无误,收起所有东西去到丹室。

  丹室建在道殿一角,宽敞而阴凉。正中央便是一口炼制丹药用的鼎,左右各置一长几,上面还摆着雪声君上次炼丹留下的东西。

  谢龄把长几稍微收拾了一下,要用的东西一一摆放出来。

  初级丹药的炼制方法简单,不讲究用的什么火,按照步骤往丹鼎里丢材料便是;炼制时间亦短,一炷香的功夫,便能炼制成一颗。

  谢龄点燃一根香,一步一步,完全遵照书上指示来。

  br/  可香还未烧尽,他便嗅到一股刺鼻的味道——焦味。他赶尽把丹鼎底下的火灭了,揭开鼎盖一瞧——

  糊了。

  谢龄:“……”

  谢龄:“看来我的厨艺天赋适用范围很广啊。”

  他吐槽了自己一句,把丹鼎里变得漆黑一团的东西捞出来,一番清理,重新丢进一份药材。

  这一回,他把火减小了几分。

  一根香从头烧到尾,谢龄又一次揭开丹鼎——

  是一摊药渣。

  炼坏了。

  一回生二回熟。谢龄心说着,从长几上拿起第三份材料。

  香亦燃起第三根。

  谢龄背靠长几席地坐下,拿出本关于丹道的书打发时间。

  又是一刻钟过去,他走去鼎前一看,里面药草都消失了,多了颗小小的药丸,散发出微弱的、苍白的光芒。

  这里的丹药分下、中、上、灵、仙五品,分辨的方法有好几种,其中最简单的一种,是根据丹药出炉一刻泛起的光芒进行判断。

  白色光芒是下品丹药的象征,往上走,分别是绿、蓝、紫、金。

  谢龄得到了一枚最差的白丹。

  可好歹也是成丹了,努力没有白费。谢龄把白丹放进事先准备好的小碗中,转身继续炼丹。

  第四次揭开丹鼎,依旧是散发着暗淡白光的丹药。

  在这一回的一刻钟里,谢龄从书上学到了批量炼丹的方法——有一种名为“九宫格”的法器,可将丹鼎分成九个小格,同时炼制九颗丹药。

  书上画有这种法器的模样,先前谢龄收拾丹室时恰巧也见到类似的,他毫不犹豫把它拿过来,摆弄一番,置于鼎中。

  他一次下了九份药材,盖上鼎盖的那刻,觉得自己好像在煮火锅:九宫格火锅。

  谢龄点上第五根香。

  他把火熄灭,也不深呼吸长出气在心中默念什么东西,手起手落直接打开丹鼎,不做任何含糊。

  却见一堆白绿蓝交错光芒里,有道灿烂的金色光芒流转。

  谢龄以为自己花眼了,将盖子哐当一声给盖回去,过了两三息才重新揭开。

  那金芒依旧缭绕在丹药上。

  ——仙品丹药。

  是真实的仙品丹药!

  他竟然炼出了仙品丹药?

  谢龄激动得差点喊出来,既惊又喜,鼎盖一丢,手擦了又擦才伸出去,生怕玷污了这耀眼的光芒。

  他将这枚金丹放进单独的一个小碗里,其余丹药放进先前那个碗中,一并拿到长几后坐下。

  萧峋和谢风掠找来的锻体丸材料还剩一些,但书上说每日都得吃一粒,这便显得紧张起来。

  谢龄想了想,这些下品中品不能浪费,但也不当一开始便吃,等实在炼不出上品及以上的锻体丸时再吃。

  他又拿出一只小碗,把上品丹药也给捡出来。

  成丹时分的光芒在徐徐消散,就在这时,长几上落下一道阴影——这条长几后是窗,有什么东西来到外面,并撞了窗框几下。

  咚咚咚。

  谢龄立时警惕起来,屏息凝神,试图释放出神识去探查来的是什么玩意儿。

  咚咚咚。

  那东西又撞,尔后发出了一声低低的:“呜。”

  这声音耳熟,很像鹤峰驿站的那头云龟。

  谢龄不由一惊,心道一声你来这里做什么,却仍是未将窗户打开。

  他的神识还在往外放。这是他第一回如此操作,过程不太简单,好在和窗户距离不远,下一刻,他看见了窗外来者。

  用神识视物和用神识在芥子空间内拿取东西是两回事,神识所见与用真正的眼睛看见的东西又有不同。神识见得的只有一个大致轮廓和模模糊糊的色彩,但所视之物身上多了许多光团,一些明亮、一些暗淡。

  谢龄暂时没去探究这些光团,从窗外来者的轮廓判断出,它果然是云龟。

  谢龄收回神识、开窗,一个黑黢黢的脑袋立时探进来,呜的叫了声。

  “你来做什么?”谢龄问。

  却见云龟那豆子似的漆黑圆润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长几上的丹药,眼中有光芒闪烁。这让谢龄如何能瞧不出它的想法?

  “你想要丹药?”谢龄又惊又疑,想把装放丹药的碗移开。

  云龟又是一声低叫,脑袋再度前探,舌头往外一伸,转瞬之间把左侧小碗里的白丹绿丹卷入口中。

  它动作太快,谢龄根本来不及阻止。

  “喂你……”谢龄瞪大眼。

  话音还没落,云龟仰起头,让这些丹药滑进腹中。

  谢龄震撼无比。

  他看看空空如也的碗,又看看窗外的云龟,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
  过了会儿,他想起自己现在是鹤峰峰主雪声君,便将脸一板,冷冷盯视住这龟。

  云龟迎着谢龄的目光迈动脚步,凑近丹室几分,竟是想将头伸进来蹭谢龄。奈何脖颈太短,谢龄身前还横着条长几,云龟脑袋抬起低下,什么都没蹭到。

  它落寞地把头收回去。谢龄绷不住表情了,又看一眼那个被云龟舔过的碗,无语道:“大哥,你也要炼体?”

  谢龄想出去和云龟“探讨”一下这个问题,却见云龟那褐黑的、他曾敲过、站过、坐过的龟壳上,生出了一圈花纹。

  谢龄再次睁大眼。

  成长?进化?变异?

  他心中浮现出好几种想法,但云龟似乎对自己的变化不知情,缓慢将自己挪了个位置,把四足收进龟壳,躲到树荫底下睡起觉来。

  谢龄站在窗前没动,盯着云龟观察了两刻钟,确定它没有任何异常举动,松了一口气。

  应该没事,但吃完药后身体上会多出点儿花纹?谢龄寻思着,把那枚仙品锻体丸端到面前。

  那么吃,还是不吃?

  费了好一番功夫炼出的仙品丹药,不就是有可能多出点纹身,为什么不吃?

  谢龄念头转了又转,捏起这枚丹药送入口中。一嚼,他发现难吃得跟嚼泥巴似的,赶紧囫囵咽下去。

  但除了难吃,并无别的感觉。

  谢龄等待着可能发生的变化,但直到天上云层被吹散,日光亮得晃眼,一切都平静如常。谢龄目光由屋室外回到屋室内,把长几一收拾,关上窗户,离开丹室,快步走回寝屋。

  他要照镜子。

  寝屋里有面铜镜,谢龄选了个合适的距离,将自己从头到尾看了一遍。与云龟吃完丹药后的表现不同,谢龄没在自己身上寻见任何变化。

  难道对龟不对人?还是时间没到?谢龄决定小睡片刻,起来再看。

  却是不曾料到这一觉睡得这样久,睁开眼时一看,窗外已然一片漆黑。

  夜深不知几许,谢龄猛一下起身,赤脚下床,点亮“台灯”,走去水钟前一看,寅时二刻。

  竟是睡到了第二天凌晨?谢龄推测睡这样久应当是锻体丸的副作用,又一次把自己全身上下剥干净了,站到镜子前,检查自己外表有无变化。

  还是没有变化。

  可能真的对龟不对人。谢龄轻轻出了一口气。

  谢龄又感受一番身体内的——依然没觉得有什么提升或不对。

  修行一事,果然也不能一蹴而就,就连吃药都是,一颗药并无太大效果。他把衣衫从里到外穿好。

  这一觉睡了太久,继续睡是睡不着了,他打算出去走走。

  推门出去。

  夤夜,道旁石灯笼里的烛光早已熄灭,唯见天幕几颗星辰相照。

  宵风清寒,吹得谢龄素色的衣角在虚空里不断起起跌跌。他拢了下落到脸侧的头发,转身抬头,诧异见得立于斜对面的小楼二层窗户后,有光芒透出来。

  这光谢龄眼熟,是他送的那颗夜明珠所散发出的,这两日到了晚上,萧峋都会把它拿出来照明。

  谢龄一愣。寅时二刻,凌晨三点,萧峋竟还开着灯?

  在玩,还是在看书?

  无论干什么,熬夜都伤身啊小伙子。

  上辈子死于长期熬夜的谢龄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劝导一下萧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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