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六章 、花阁_金枝藏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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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六章 、花阁

  第三十六章、花阁

  乔绾已经七日没出府了。

  她素来闲不住的性子,可眼下数十侍卫将公主府守得严严实实,连只雀儿都飞不出去。

  倒是倚翠每日煎一副药汤,乔绾喝后肺腑的燥热和闷痛减弱了许多,除了在府中憋出的烦闷,倒也过得舒坦。

  往后离开陵京,定要让倚翠将药方子戴上,乔绾一边暗自想着,一边看着毓秀阁送来的华服首饰。

  那些华丽精致的物件,乔绾越看心中便越是欢喜,心中的烦闷都淡了几分。

  “公主,没想到司护卫竟真的付了银钱。”倚翠走进寝殿,惊喜道。

  乔绾没觉半分意外,只随意应了一声,便让倚翠和自己一同试着穿戴,她偏爱华美惊艳,便将几样素雅的首饰给了倚翠。

  看着身上这件百花缕金曳地裙,红玉还有发间簪的红玉点翠凤头步摇,乔绾颇有些爱不释手。

  以往穿上这样好看的衣裳,她定要出门招摇一番的,眼下四处皆是守卫,若是慕迟一日不满,要将她在这里活活关死不成?

  乔绾一恼:“你们还知道我是公主……”

  “你们敢拦我?”乔绾受够了每日闷在府中,沉声发问。

  乔绾不用猜也知,这些人可惜的不过是乔青霓已有婚约一事。

  而今仍是这些物件,不过换个人他便喜欢了。

  也有人在窃窃私语着新政清朗,免了两年赋税,还发放米粮,甚是和乐。

  街市两旁仍是摊贩熙熙攘攘地叫卖声,店肆林立,鳞次栉比,远处秀雅的亭台楼阁有文人墨客登高远眺,近处酒肆有壮士豪饮高歌。

  “公主,您去哪儿?”倚翠忙跟上来。

  乔绾默了默,扬眉一笑:“那些人说得倒也没错。”

  直到途径最为繁华的街市,这方最大的酒楼鹤颐楼二楼,几名书生正浅酌笑谈。

  “啧啧,骄奢淫逸岂是轻易能改的……”

  “长乐公主。”乔绾的话被一阵马蹄声打断,司礼自远处疾驰而来,翻身下马,对守卫抬了抬手。

  司礼对乔绾一抱拳:“公子有令,今日许长乐公主出府小逛,申时前归,如若不归,往后便再不许出府。”

  以往她给他的那些成双成对的物件,他一次都未曾穿戴过,又是嫌厌又是毁坏。

  司礼不解地看着乔绾:“长乐公主?”

  倚翠争辩:“可公主明明……”

  司礼看着二人的背影,对暗处的两道人影颔首示意了下,人影极快地消失在屋檐上。

  乔绾脸色越发难看。

  “王兄所言极是,我族中婶娘便在粥棚处远远瞧了昭阳公主一眼,雍容华贵。”

  乔绾脚步一顿。

  “长乐公主不要为难属下。”守卫满脸刚正不阿。

  虽然公子没说,可他守在书房外,公子没有将木箱扔出来,应当是喜欢的。

  “可惜啊……”有人惋惜一声,几人纷纷静默片刻。

  乔绾很清楚,这些万不可能是乔恒的功劳。

  这是乔绾自宫变后第一次上街市来,如今早已看不出宫变时的诡谲阴霾。

  乔绾一咬牙,拿出自己殿中的私房钱塞给二人。

  乔绾怔了怔,继而冷笑一声:“他自然是喜欢的。”

  “那位不是已经被软禁起来了,怕是凶多吉少,怎会还这般奢靡?”

  守卫立即将宽刀收了回去。

  司礼放下手,低咳一声,声音轻了些:“长乐公主送与公子的东西,公子很喜欢。”

  乔绾径自朝府门口走去,不出意外地被守卫拦了下来,两柄宽刀横在她眼前。

  倚翠惊喜地看向乔绾:“公主,您可以出府了。”

  她确是被软禁,毓秀阁也的确将那些华服首饰送去了她府上。

  守卫面无表情:“长乐公主,我等也是奉命行事,长乐公主不许出府半步。”

  她刚要离去,便又听那几人道:“我还听闻,毓秀阁装了大大小小几辆马车的上好贵物,送去另一位公主府上了。”

  乔绾眉头紧锁,片刻后扭头朝外走。

  乔绾反倒质疑地看着司礼:“他竟会这般好心?”

  “昭阳公主不愧为天命之人,这次倾尽府中财力帮城中百姓,更是亲临粥棚,十足亲和。”一名书生饮了一口清酒叹道。

  守卫不为所动。

  乔绾回过神来,唤了倚翠便朝府外走。

  “公主,别听那些文人胡诌。”倚翠愤愤不平道。

  “本公主这会儿偷偷出去,不出几息便回来,你们不说我不说,谁知我出去过?”

  “兄台此言差矣,”倚翠的话倏地被鹤颐楼的一抹声音打断,那人语调文雅,“在下听闻,长乐公主此番也捐出不少银钱,比之昭阳公主只多不少,想必长乐公主也是心怀百姓之人。”

  有人不服:“说不定那长乐公主是被迫才捐出那些银子的。”

  那温和的声音道:“被迫也好,甘愿也罢,长乐公主终是造福了一方百姓。”

  余下的声音乔绾再懒得听,她徐徐抬眸,刚巧望见二楼阑窗后,一名青衣书生噙笑坐在那里,眉宇舒展,神情温和。

  似察觉到她的视线,书生转眸看过来,愣了下,继而得体一笑,便移开了眸子。

  乔绾也不再停留,继续朝前走着。

  “未曾想还有明目之人。”倚翠在她身侧,替她抱不平地小声嘀咕。

  乔绾笑了笑没有应声,目光落在不远处香气弥漫的楼阁前。

  “公主在看什么?”倚翠顺着她的视线看去,“是花阁。”

  “自打松竹馆被烧毁后,花阁便起来了,这样的风月场,说毁就毁,要起来也是一夕之间的事儿。”

  乔绾听说过松竹馆被烧一事,只是那时她未曾在意,只知那夜整座楼阁都烧成了空架子,楼中死伤者众多,凄厉的哀嚎声整条街都听得真切,可火势汹涌无人能救,十足惨烈。

  如今她全都明了了,那一场查不出因由的大火,定是慕迟的“杰作”。

  他怕是厌恶极了和松竹馆有关的一切。

  倚翠见乔绾始终盯着花阁,睁大眸子:“公主,您想……”

  “一个公主,只骄奢不淫逸,岂不是不务正业了?”乔绾抬了抬眉梢,抬脚便朝花阁里走。

  慕迟厌恶,她自然要去。

  许是长乐公主被软禁的消息传遍了陵京,花阁中的鸨儿并未认出她,但见她满身华丽,也躬身笑脸相迎。

  花阁不若松竹馆装潢奢华,里面的小倌倒是各有姿色,只是举止都带着几分轻浮放浪。

  乔绾不喜欢。

  最终乔绾只对鸨儿道:“唤个模样精致,身姿出众,温柔听话且会弹琴……”说到此,她的话蓦地顿住,良久,乔绾垂下眼帘,“就这样吧。”

  话落,人已径自上了三楼。

  厢房倒是雅致,弥漫着合欢花的香气,纱帐艳红,气氛暧昧。

  乔绾正看着壁上悬着的戏水鸳鸯,身上的朱槿披风被人轻柔地拿去,一股陌生且清雅的莲香袭来。

  “大胆!”乔绾下意识道,转过身才发现是一个样貌清秀的白衣少年。

  少年身姿修长却瘦弱,肌肤带着几分孱弱的白皙,正轻咬着唇惊惧道:“奴伺候小姐休息。”

  乔绾抿了抿唇,看着眼前的温柔少年,眼神恍惚了下。

  少年的样貌不及当初慕迟的三分惊艳,可这股柔和却令她心中骤然一涩。

  她想起了“死”在雁鸣山上的那个温柔的慕迟。

  “小姐?”少年低声唤她。

  乔绾回过神来,察觉到自己方才的反应,有些懊恼地收回心思:“你先帮本……帮我倒杯茶来。”

  少年体贴地应下,转头走到桌旁。

  许是很少见客,他的手抖了下,茶盏掉落在地,摔成了碎片。

  少年脸色煞白,忙跪在地上:“小姐恕罪。”

  乔绾看着地上的碎片,神情微变,想到了什么,几步走到少年跟前:“你是何方人士?家在何处?为何会沦落至此?”

  等到少年一一作答,毫无纰漏,乔绾才松了一口气。

  招惹到一个小畜生就够了,她可不想再来一个。

  “你起来吧,”乔绾坐到一旁,兴致也散了许多,恹恹道,“你先将地面收拾了。”

  少年轻手轻脚地将碎片收拾好,看见坐在一旁有些疲惫的乔绾,她不像旁人,对他满眼鄙夷或是淫邪,也许,这是他爬上枝头的贵人。

  少年顿了下,悄然走上前,蹲下,体贴地为她捏起腿脚来。

  乔绾一怔,少年的力道刚刚好,将她前段时日困在府里久未活动的酸钝都揉化了。

  乔绾舒适地闭上双眼,不由想起去年冬日的一个午后。

  她坐在梳妆台前选着首饰,时不时转头看向身后的人:“慕迟,这个好看吗?”

  “这个呢?”

  问着问着,不知怎得,话头就跳到了别处,她闭着眼睛不敢看身后人的眼睛:“慕迟,你会一直陪着我吗?”

  有一个人站在她身后,轻轻地捏着她的肩头,他温柔地说:“我会永远陪着公主。”

  可在那场真实的梦中,说出这句话的人,始终面无表情。

  “小姐,您在想什么?”厢房寂静,少年总要说些什么。

  乔绾没有睁眼,只冷哼一声:“想起以前养过的一只白眼狼。”

  少年轻轻揉捏着她的膝盖,顺从地问道:“后来呢?”

  乔绾惋惜地说:“他坠下悬崖,摔得尸骨无存。”

  与此同时,一道暗影飞快地飞入慕府中,手脚麻利地朝书房走去。

  慕迟早已看完了折子,目光瞥向一旁的紫檀木箱,默了几息方才打开,看着里面的金簪香囊,良久嗤笑一声,自书案下将白玉膏和笏板拿出来,一并扔了进去。

  门外脚步声动,慕迟手微顿,敏捷地合上箱子,眉眼如常。

  下瞬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,身着寻常布衣的暗卫半跪在地:“公子,长乐公主今日出街……”

  说到此,暗卫有些为难。

  慕迟睨了眼暗卫,讽笑:“她又买了一堆华而不实的东西?”

  果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。

  “不是,”暗卫迟疑片刻,低下头道:“长乐公主去了花阁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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